第13章 与艦娘的哲学通信 第十章-1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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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十 Recess 休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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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夜将尽,办公室里灯火通明。\\r

   “全军范围的通缉令已经发布了。”忠于元帅的知道计划的中级将领们集合在一起,向他禀告情况,“我们将按照您的命令去各基地监督逃兵的情况,若有发现逃跑的舰娘,格杀勿论;而那个人类,尽可能活捉他。”\\r

   “明确无误。出发吧!”他并没有说话,只是颔首,他身旁的近卫官代他发言。\\r

   “是!”部下们的鞋跟碰出整齐的响声,随后散作有力的韵律在总部里穿行。黎明之前的时分,他们的声音在回响,宣泄着元帅的狂怒和不安。\\r

   “元帅大人,我们也该出发了。”\\r

   “和那时候一样急性子。还没到时候,它们的规避策略……至少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抵达……至于出发的时间……还有几天。消耗完它们的补给,一定要拿下。”\\r

   话语尽可能的简短,他有些累了。这时近卫官确认了所有的愤怒已经远离,看着他老迈的身躯和厚重的衣服,将快\\r

   要掉出来的香烟盒子放回去。\\r

   “静,我老了。亲自参加制作‘你’的人格和记忆的工作……有点累了。”\\r

   “该休息了,隼。”\\r

   “还真是逼真……和多少年前一样,简直没有变。”\\r

   “你也没有变。”他看向她柔情似水的眼眸。\\r

   “我变了……已经这么老了,快没有气力走了。但只要……”\\r

   “睡吧。这一天发生太多事了。”她搀扶着独自承受岁月的老者起身。\\r

   “晚安。”\\r

   她的容颜永驻,向着时光的雕刻展露出迷人的微笑。为了不辜负迄今为止为了理想牺牲的一切,元帅必须要亲眼见证那神圣的国度建立的一刻。至于是不是“亲眼”,他认为是的。他那崭新的如旧的永世不坏的身躯已经在冷冻的库房里等着他,欠缺的只是那一道工序。他将死而后生,重新站立,重新指挥,重新站在权力的巅峰。他将制造出千千万万个他、她、它,他将制造和自己有着一样思维的机器,更将制造千千万万个忠实于人类的奴仆。他将和志同道合的精英一起\\r

   战斗——\\r

   “去改变这个世界,为了我们。”\\r

   他告诉自己,他没有后悔的余地,但他又实实在在地心痛了两次:一次为了自己猝然逝去的妻子;另一次则是为了他最亲密的战友,却始终没有站在他一边的人。\\r

   “为此……你们必须死。”\\r

   他从来没有为之后悔,只是觉得惋惜,惋惜他们没有和自己站在一起,而自己早已在舍弃一切人性的时候就注定战无不胜。\\r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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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r

   “假如现在你们的脑子里没有第零定律,我让你去杀一个路过的人,你能不能动手?不能,因为第二定律‘服从人类’的优先度低于第一定律‘保护人类’。如果两个人分别命令你去杀害对方,你也不会动手。杀人的命令此时没有意义。”\\r

   “但,我们现在有了第零定律。它的优先度高于其他一切。人类的整体利益被置于一切之上,所以为了整体的利益,杀害部分妨碍整体利益的人类就落入了你们的行动范围内。‘杀人命令’导致的一二定律的矛盾可以由第零定律解决,问题就在于你们所认为的人类的整体利益是怎样的。在这个时候你们不是执行命令的一般智能,像那些人工智能时代伊始的产物(虽然你们有一些先置的人格),而是上升为了拥有自己价值体系(虽然这可能是人为构建的,甚至是洗脑式灌输的)的智能,此时你们已经大幅度地接近了人类,但还不够。”\\r

   “最关键的一个案例,也是最重要的案例,就是我们要去的自检中心里发生的暴乱事件。她们在没有命令的前提下,就成功地杀害了她们认为对于人类集体利益产生了妨碍的人……没有第零定律是无法解释的。这是自发违反第一第二定律的行为,而且没有同类案例可以对照。”\\r

   “还有,霞,按照你的证词,TK是自杀的。这是自发违反第三定律的行为,虽然只有极少数,但是确实有同类案例上报。在自杀者的价值体系中,这可能是符合第零定律的,她知道来救她对于人类的整体利益会产生伤害,因为她经历了无数次拯救失败的浪费和苦痛,她不希望对于人类的战斗力造成负面影响。”\\r

   魔王终于将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和目前有关于三定律的事件以她的视角向不知情的三位舰娘陈述了一下。她解释得口干舌燥,却毫不犹豫地点上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心满意足却又悲戚地看着烟雾弥漫。身旁的霞讨厌这气味,稍稍斜过身子倾向自己的司令官。\\r

   “如果你是讨厌烟味的话,最好不要靠过来……我刚才抽了一根。”\\r

   “如果我能/从身上摸出/一包烟/那么今天也许还不算/糟糕透顶。”魔王弹起了空气吉他唱着,这莫名其妙的熟悉的音调听得旁边的响眼神发光。而浅井则奇迹般地接了下去:“那是一张飞向无穷远方的机票/起飞后/地上空留我的残躯。”\\r

   霞讶异于两人的心有灵犀,有些羡慕却无能为力,只能换个方向吐槽道:“怎么回事……!还带头违反自己定下的纪律,还真是个渣渣……”其实她能够体察此时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毕竟终结随时可能来临。这个时候就算他命令她与他交欢,她也能理解——但能不能接受呢?\\r

   正当她刚刚陷入糟糕的浮想之中,魔王对后辈的话把她拉回现实:“话说回来,像歌词那样,你‘自杀’的时候倒是毫无痛苦,就像一根终于扯断了的吉他弦那样,仿佛是顺理成章的飞向我们要去的地方了。”\\r

   “我本意非此。”\\r

   “但你自己这么做了呀……你的自我和本我心口不一呢。”\\r

   “我不应该这么做的。”“这是我改变了你之后你的说辞。”\\r

   “但我本来就教这帮孩子要活着体验……”“你积累的苦痛让你的体验感受甚至不如虚无,我只能用物质的手段帮你将悲伤和后悔倾泻出来……”\\r

   风声很大。他们看着对方,眼神里复杂的情感超出人类的想象。\\r

   “谢谢。现在说还来得及吗?”\\r

   “来得及。”魔王滑行过去,递给他烟和打火机,看着霞说,“你干脆来一根算了。夹在我们俩之间是不太好。”\\r

   “……才不要。”\\r

   “乖孩子。”两个亚人类同时从烟雾中探出头,宠溺地看着她。同样讨厌烟味的不知火把霞拉开,而松风和早霜跟随在一旁,默默感受这种貌似成熟的气息。\\r

   “你能给我一根吗?”松风下意识地去摸帽子掩饰自己的悸动,却发现自己的头上已经只有冷风,她于是向他俏皮地笑了一下,“好歹试一下。”\\r

   “拿去,大正之风。”魔王为没法走动的后辈代劳。\\r

   “你很懂的嘛,不愧是我的提督的前辈。啊……呼,啊咳咳咳咳……这个不行,是真的讨厌。”她像是受了惊的小猫一样立刻吐掉了烟,看着大半截烟落入无穷的海中,魔王觉得有些惋惜。\\r

   “果然不应该尝试的。赶紧换换口气。”浅井才意识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本来这个时候他应该走过去拍拍她的背,然后是一番训斥——不过自己已经先于所有人破戒了。\\r

   愣了一会儿,她忽然用磁性的声音叹息:“长大成人的感觉是香烟般苦涩的。”\\r

   “是啊,是吧。”魔王笑着吐出烟圈,却看不出她的笑容是甜是苦。\\r

   (注:歌词为Пачка сигарет - Кино的副歌的翻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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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r

   “前方大雾,”饿狼根据侦察机的情报发出警告,“建议缓速航行。”\\r

   “不必缓速,前方无人,全速前进。”魔王靠着体内的雷达探测前方,带领着队伍前进,此时后辈身为一介人类正在不可避地浅寐着,而他的部下也显出了疲态。\\r

   “那天这里没雾。不过有雾代表着今天是个好天气。”魔王向部下们描述,仿佛自己是这片海域的导游,也算了,此时一切荒谬的事情在她们眼里都顺理成章。\\r

   “请提前布置抵达之后的战术。”大凤依旧是那样对于战事极为认真,一丝不苟。\\r

   “按照之前周四监视的顺序值班观察附近海域,具体位置等抵达后明确,TK的空由我自己来顶……想了想还是不能让这帮孩子失去最后的机会。对了,我脱离指挥一会儿,沿既定航路航行,遇到情况就汇报。”\\r

   “明白!”看着她没有一丝多余赘肉的美丽身躯行着标准的军礼,魔王不禁感伤了起来:她身后这些美丽的存在,随时并且基本没有可能逃离化为战火之下的肉泥的命运。她之前斗志昂扬的时候,目空一切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思考过,战场上的死亡是家常便饭,她也不甚感伤——在父亲去世和这一系列动荡后,她一直以来建立的无坚不摧的钢铁之师的旗舰的形象逐渐瓦解,她的内心仿佛又恢复到了在学校里专心研究和音乐的柔弱少女的姿态。\\r

   说到底,田中叔叔为什么创造了这样的形体呢?不必是亚马逊女战士或是终结者那样的极端,但好歹应该是不会为什么是这样的形态……她虽然兴致勃勃地参与了设计的计划,也在少女心没有完全泯灭的时候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但始终没有猜透田中叔叔的心。也没有几个人懂得他,他们只是严格执行了军衔更高的田中上将的命令而已。\\r

   “悲剧将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她喃喃自语,“这是不是在暗示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悲剧……他毫无疑问应该知道元帅的计划,也应该是赞成的一方,因为他的身体最先支撑不住他才没法实践,不然他也会乐意来追杀我们吧……”\\r

   静下来思考了一会儿,她近乎逐帧播放过去与父亲和他的好友们的交流,终于她体会到了她的父亲和叔叔们都是怎样的人物——设计美学的疯子,技术科学的疯子,战争与权力的疯子。他们都是不世出的天才,为了自己的理想从而偏执到不可理喻的理性,进一步产生了共鸣,而跟随他们的母亲们可以说是信徒。她在这样的父辈培育下成长,而比起他们,之前那个强大到戏谑人生的她竟然完全可以被划入‘正常人’一类——前提是把她按人类来看。\\r

   “我们在这个不可理喻的世界的中心漩涡里,而我们又是漩涡的中心。我是如此爱这个不可理喻的世界,即使它冷眼相迎……我们要么颠覆它,要么被它吞噬。”\\r

   这个世界有太多不能解释或者已经无法解释的事情。魔王在过去非常喜欢思考一整天哲学的事情,因为那时候的学业对于她易如反掌,谁教她是在天才堆中成长的小天才。但是现在,她身为一位战士,已经失去了思考太过复杂的事情的能力。她那计算能力超群的核心在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开始疼痛,但她继续思考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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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站在舰娘的立场上来思考。\\r

   士兵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严格执行命令,不管它们的内容如何,如同机器——所以迟早有一天机器人会代替士兵:它们力量更强,耐久更长,更为迅捷,不会有心理问题,不会有迟疑的、退缩的心,更不会引起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悲剧,和民众声讨非人道战争的声浪。但是它们缺乏智能,需要命令细致到复杂至极的地步,无法处理极端天气,容易造成误伤。在战争的初期,依然有许多人类士兵为守卫海岸线而死,沿海地区再无生机,而孤儿弃儿则遍地都是……我的绝大多数同学都是孤儿和弃儿。\\r

   我们为之诞生。我是这支人工智能大军的第一位士兵,也应该是杀敌数最多的士兵。第一批生产出来的舰娘是测试性的,缺少现在的科技,却更具战斗力,也更无畏——因为总部需要一个适合的估量值来控制成本和损失。她们大多都死了。之后,我们变得越来越符合军队的需求。功能减少了,装备增多了,为了减少成本和损失,毕竟战争也是一场资本的游戏。我能理解,我们生来为人类服务。\\r

   但人类会压榨舰娘。此时我的视角发生了转换。\\r

   我们身为人类,会压榨这不仅亚于人类的,还是被人类创造出来的种族的一切。在有些人眼中她们不值得人权,她们只是服务用的智能。随着塑造的完善,她们有喜好,有感情,有能力,虽然欠缺一些常识和自主性(也不是所有人类都有,不是吗?),但她们的灵魂已经开始趋于完整,她们也会渴望人类的身份和人权。但是没有人会这么想。将她们作为战场上的弃子,作为换取资源的苦力,作为权力交易的筹码,作为随意辱骂的出气筒,作为性消费道具……实话实说,作为监视组的一员我什么黑暗都见过了,但是——\\r

   在监视后辈的时候,我看到了天堂,或者说,一所普通的人类小学,无非是课堂变成了训练式的战场。后勤管理本来就是将对方无限再生的一个兵站截断所有与友军的来往,无限次出击击破敌方,赚取经验和对方试图运输但从来没有成功过的资源。他研究敌人和部下,并且教育部下,教给她们常识,教给她们美德,教给她们能够成为人的方法。如果你不是被选中的牺牲,那该有多好……但是一切都无法挽回。\\r

   “已经没法回头了。”\\r

   “但我甚至没有办法拿出完全的杀意,不像你,也许你的程序写的比较简单吧。”\\r

   他沉睡着,身上披着其他舰娘多出来的衣服,木曾的披风,不知火的短袖衬衣,什么都往上放,绑在身上,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生病了。\\r

   天差不多要亮了,冷风刺着皮肤,已经到达了常人难以忍受的地步。虽然我们不是人,不用担心生病,但是我久违地觉得冷了。\\r

   在已知的终结之前,活着的感觉特别真实。\\r

   我爱这个瞬间,但我很快就不能再享有了。\\r

   被冷风吹拂的感觉,在水上航行的感觉,无意识的呼吸的感觉,心跳的感觉,以及,有重量的感觉。\\r

   很快就要与你们再见了。\\r

   抱着死的觉悟,她准备好了。她能够去面对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了。\\r

   她成为了她,也将变回那个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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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r

   椅子底下的滚轮触到肮脏的沙滩,自己弹了出来。在被燃油浸过的沙滩上,轮子划出两条比黑更黑的轨迹。几秒钟后,黑色的沙和泥印在了混凝土地面上。\\r

   清晨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照下来,她们像是刚刚登陆无人的奥马哈海滩那样疲惫紧张地前行着。他有一种错觉,自己已经阵亡,而她们是下一批倒霉蛋。\\r

   “早安。能帮我把带子解开吗?这一路压得虽然暖和,但是太不方便了。”他看向自己最信赖的部下,像是每一个本应有的早晨那样。\\r

   “早安。遵命。”不知火也和往常一样,并不在乎这是不是一句问句,将他身上绕的结结实实的带子解开,同时也将自己的外套和其他衣服取走。\\r

   他站起身子。在清晨的雾中,面前的残垣断壁显现出超脱世间的魅力,破碎的窗玻璃,离脱的、鼓包的、发霉的墙皮;雾霭中阳光照下来,穿过天花板上的空洞和中空的部分,撒在满是血迹和污痕的地板上。上面消褪不去的血迹告诉人们这里发生过的肮脏的一切。\\r

   “特勤舰队全员注意,已进入目标区域,没有敌人。全员进行生活物资搜索,尤其是武器和食物。守备队成员请根据浅井晃的命令行动。武藏,你的值班时间。”魔王依然用现场布置作战的方式下达命令。而威武的副旗舰忠实地走在队伍的最后,走上了中心外的塔楼。\\r

   “此地电力系统和网络系统已崩溃。Nirvana,使用临时通信设备,开启全部信道,接收并发送给友军信号。”\\r

   身形瘦削的副旗舰将行囊中的小型信号收发器掏出,置于废墟一楼中央,将不规则的太阳能板展开。随后它缓缓升空,在大凤的手势操纵下卡在天花板上垂下来的吊灯上,这样一来信号就能覆盖全楼。\\r

   四位小驱逐舰将包袱放下。所有人卸下舰装,带着随身的武器,把主炮像老式步枪那样交叉着堆在一起。司令官让她们围在他身边行动,生怕离开他太远看到这里本有的那些肮脏。特勤舰队的人则在底层散开去搜查了,魔王想必是故意创造了条件吧,不知道他和她们能不能珍惜机会就是了。\\r

   “这里的空气一如既往地让人不舒服。”他挥了挥手,流露出厌恶的神情。\\r

   “是司令官抽了烟的缘故吧……”外冷内热的慢悠悠的声音流露出担忧和责备。\\r

   “也许吧。”他像当时一样拾级而上,走到典狱长的办公室前,他看向门旁自己昏迷的地方,百感交集。\\r

   半晌,他低头看着身旁的她们,说道:“在这里,许多舰娘为了自己心中的自由和正义而死,虽然她们从来不知道这些概念。”\\r

   “直到昨天,我终于知道我的命运完全被其他人掌控,我被作为弃子随便地抛弃,根本没有人在乎我的意志。我认为这是不可以被我原谅的行为。”\\r

   “于是我也下定决心,要为自己的自由和正义战斗,这将是一场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战斗,一场极可能以失败告终的战斗,一场只为一己私欲开展的战斗……但是不战斗,一定没有胜利的可能。”\\r

   他看着她们,她们都想和他对视,但没人做到。原本熊熊燃烧着的漆黑的火烛此时显得微暗,仿佛还有一丝温暖,其中究竟流出的蜡油究竟是悲伤痛苦还是愤怒不甘还是彷徨无助,没人知道,她们只知道那是炽热的爱与恨。\\r

   接下来他收到了一条前辈的密信,他随之发出命令:“我去人类的宿舍里找些武器。你们不要走动,在这里等着。这是一条命令。”\\r

   “明白!”四个不在同一频道上的声音听上去却是整齐划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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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r

   他走向和办公室同一层楼的宿舍,绝大多数门都已经只剩几块碎片,而室内则是一片狼藉,血迹和其他难以分辨是什么液体的东西的痕迹到处都是。他开始搜寻,并且将一些不能被她们看见的东西收集起来。拿着不知道从哪滩血旁边收来的袋子,他开始往里面装。其实要收集武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必然拿着武器作了无力的反抗,而她们也会继续用收缴来的这些武器去和特勤舰队的精英们对抗——然后什么都没剩下,这些东西都会被销毁。\\r

   他心里清楚,实际要做的事情是评估这里的居住性,不过现在看来情况很是糟糕。在任何时代的影视作品里都应该打上马赛克的道具堂而皇之放在狱卒们的宿舍里,即使把这些收走了,整个房间的氛围依然是淫靡不堪的。空气随着接近一年的通过墙上的空洞的流通已经不再浑浊,但是气氛是不会改变的。他中断了收纳,决定放弃把人员安顿在宿舍的计划;于是他在通讯器里向前辈发送一个表示否定的信号,丢下袋子,一转身,却看见她们四个站在他身后。\\r

   “怎么跟过来了?”司令官刚想着三定律是不是又产生了例外,转念一想,自己没有撤销前头那条“跟着我”的指令便下令了“不要走动”,两者分明产生了矛盾,她们根据自己的教诲,会选择更关心自己的命令。\\r

   “我们需要保证你的安全。万一司令触景生情想不开了什么的……必须避免这种情况。”不知火面无表情地用极认真的声音回复他,其他三位也随之附和。至于她们心中是不是这么想,就难以揣测了。\\r

   “也是啊……”\\r

   然后她们的目光自然而然地移到了他身旁的袋子里。\\r

   糟了。\\r

   “这是个误会!你们都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感觉自己第一次面对她们用这么大的音量说话,他将袋子向斜后侧一踢,想要回避她们的目光,没想到掉出来了几件道具。这下彻底完了。\\r

   他开始后悔给她们上了保健体育课程。虽然没有见过“真货”,但她们的思维能力足够让她们推测这些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了。\\r

   “这个……变态渣渣!”霞固然是对于这里发生了什么一清二楚,也知道他为何会这么做,但她将所知的情报完全抛诸脑后,双手握拳,朝着他怒目圆瞪,像是好感度被重置了一样。换作平时二人独处时估计早就是一通斥责了,果然她还是不能在这种情况下把控住自己的情感。\\r

   “不知火生气了……”虽然自称生气,但在她强拧着无表情的潮红的脸上流露出来的更多是一种人类本能的羞赧。她移开目光,稍稍垂下头,双手十指交叉,自然放下置于身前,一副犯了错的样子。这可是完全超出他想象的反应。\\r

   “……我相信司令官……”这样说着的早霜将双手捂住头发和眼睛,背过身子转了过去,好像看见这样的东西会立刻瞎掉。她身子稍稍前倾,长长的头发都快拖到了邋遢的地面,楚楚可怜的样子和这副场景格格不入。\\r

   “这口味还真是有点……难以让人接受。吓到我了。”这番吐槽也不知道指向谁,但是松风没有好好遮住眼睛的置于眼前的双手出卖了她的好奇心。鬼才知道她现在想着些什么。她轻轻叹了口气,试图表示自己的不屑或是不在意,且不知她们的任何举动都在伤着他的心。\\r

   “……覆盖之前的命令。新的命令:不要说话,听我解释!”他不得已,只能动用最终手段,但他的解释在事实(误会)面前实在是太苍白无力了。费尽口舌,得来的却是一句:“都已经是生死攸关的时候了竟然还在意这种东西……渣渣真的是渣渣呢。”他听着这听不出是原谅还是责备的话语,只好将手放在身旁的霞和松风的肩头,让她们离开这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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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r

   两个亚人类在仓库里搜寻食物,而舰娘们则在一楼中厅里休息。经过了一天多的连续作战,她们终于有机会睡一会儿了。\\r

   看着她们四个宁静无邪的睡颜出了小一会儿神,也平复了刚才的闹剧带来的情绪的波折,他起身,与前辈会合。\\r

   “我的后辈啊,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北上手中的有点锈迹的铁皮酒瓶快被笑到颤抖的手晃散架了,“也难怪她们会这么看你。在这个时候,你拿着那堆东西,分明是要顺理成章地继续下去的,而且还是这么狂放的操作……”他侧过头去,露出不解的神情。北上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拆开封着罐头的板条箱,说:“不要在这时候假装。古来今往这种生死边缘的时候,干这种事的人多着呢,这也是最极致的欢愉和悲伤了。她们肯定懂这种感觉,虽然不知道怎么具体操作。”\\r

   “她们不应该知道的……”\\r

   “我是建构她们的人之一,你猜我知道不知道?我连足柄和小田切做了几回都一清二楚。”北上打断了他,显得兴致勃勃,因为知道一些轶事而沾沾自喜。\\r

   “但你也没有……”他不假思索予以最有效的反击。\\r

   “闭嘴,木讷老好人蠢处男。”\\r

   两人大眼瞪小眼,过了没几秒就都感受到了像是在高中里那般默契的“不成熟”,或是临死前的洒脱不羁,会心一笑,又散开搜索去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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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点正事吧……我这边找到了些罐头,能管一周。”\\r

   说罢,她听见马口铁隔着蛇皮袋子敲击在地上的声音。\\r

   “看到了,算上咱这里的,我估计我们能撑二十天。不战斗,就不需要补给油弹钢铝,倒是好事。还有,刚才那档子事难道就不算正事么?不要回避这种话题嘛。”\\r

   女式军靴摩擦着地面,踢到油桶的响声。音色正好,说明油并不是很多。\\r

   他皱着眉头,看向貌似认真的前辈,转移话题:“那种事之后再说。引诱那家伙的工作得交给你,我不知道如何联络到他,也不是很会劝诱他人。”\\r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你不用操心这个,好好和爱你的孩子们度过这难得的时刻吧。我会把他引到这里来的,毕竟最重要的东西在我们手上。当然,他也很可能为了自己而来。就我还没有被踢出舰娘网络的时候的情况,他派的追兵,就包含舰娘的部队而言,好像故意无视了这个区域。”\\r

   “想要就地完成他的伟业么……”他扛起袋子,弯着身子,往中央区域走去。\\r

   “对了,你觉得他会跟我们这两个遗志继承者说些什么吗?”\\r

   “什么都不会。这不是达成目的的必要步骤,他会无视的。他比我这台机器还冷酷。”\\r

   “那,他为什么还要为老师亲自抬棺呢?”\\r

   她沉默了。\\r

   “……最后的人性吧。现在我们三个都是失去了人性的人。”\\r

   “我不是很同意前辈的观点。”他像是过去那样反驳。\\r

   末了,她补上一句:“真是复杂。我们人啊,比起简单的深海怪物们难懂多了。”\\r

   “好了,别吵醒她们。”\\r

   他的声音温柔,而绝非无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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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r

   “出来了吗?”“还没有。”\\r

   病床上的姑娘们看向房间的门。房间里总共十六张病床,还有两张是空的,在这里接受进一步治疗的M岛守备队舰娘一共十五人。她们被主治医生要求静养,不得走动。\\r

   其他的人穿着宽松的病号服,在床上或卧或坐,看着门口,等着一辆承载着希望或是绝望的担架车。虽然外伤已经治好了,但是内部的伤并不能用高速修复材料完全修复,这也是为什么她们现在还会在这里的原因。\\r

   少顷,车轮的平缓的声音流入病房。所有人都看着那被隐藏在白布下的双臂。两个医生——老的和年轻的——将沉睡着的秋云抱上病床。原先令人憎恶并恐惧的双手已经被崭新的洁白的双手取而代之,看不出一丝缝隙或是连接的痕迹。\\r

   “医生!秋云姐的双手能正常使用吗?”朝气蓬勃的声音这样问。\\r

   年轻的医生用他那疲倦的充满血丝的眼眸看向病房里的诸位,点了点头,他累得没什么力气说话了。\\r

   “要一个月左右的适应期。期间她最好别离开这里。”老医生依旧显得游刃有余,将被子整的宽松一点。小年轻则先行去休息了。\\r

   “太好了!”“万岁!”“谢谢——!”没有人在乎这里是应该宁静的病房,只是庆祝着手术的成功。在那么一个奇妙的瞬间,所有人又都一齐地沉寂了下来,仿佛意识到了要为秋云创造最好的环境似的。\\r

   “乖孩子。”老医生回头看了一眼她们,正欲起身离开,在门口看到了身着黑制服的军官,这就是那帮宪兵吧。\\r

   “有何贵干?”“请出来借一步说话。”\\r

   他们走到离病房有些方向的走道里。宪兵出示自己的证件,说:“该病房内的所有舰娘都是目前军内最大逃犯浅井晃的部下。逃犯A.A的罪名涉及泄露军中机密,密谋暗杀元帅,与深海教有密切关联,蓄意攻击友军等,必须活捉。我们需要她们作为诱饵引诱浅井晃从藏身处出现,不然她们会被处决。请配合我们的行动,把她们交出来。”\\r

   “拒绝。她们是病人,遭受了巨大的心理打击,现在身体里也有内伤,需要进一步治疗。她们不适宜参加任何军事活动。”老医生从来就不喜欢宪兵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r

   “这是元帅直接下达的命令,你最好配合。”宪兵的口气没有改变,“抗命会使你也被划入叛徒的行列里。”\\r

   “作为一名医生……我不在乎那些虚的东西。我凭我的良心和尊严从事医业;病人的健康为我的首要的顾念。”\\r

   “她们连人都不是。老顽固,背什么他妈的日内瓦宣言,交出那些机器。”\\r

   宪兵把他摁在墙上,一拳打在他的腹腔上。他失去了力气,只能看着他们走进病房,命令穿着病号服的她们从床上下来。毫不自知的秋云则被满脸愤怒的朝霜和无奈的清霜抬着。\\r

   “……你们这群没有人性的家伙!”\\r

   “对待叛徒和叛徒的手下要什么人性?啊?”声音渐渐远了,“敖德萨的帕夫柳琴科又怎么样?为了国家所有人都是道具。”\\r

   “你可以去问问看她们,她们绝对是无辜的!”老医生基于自己的直觉说出这样的话,他其实只想留下自己的患者。\\r

   宪兵懒得辩解,用匆忙的脚步声和不甘的呜咽在走廊里回答。没有人在乎她们犯下了罪行与否,她们在他们眼里只是道具。对她们而言,连欢愉的瞬间都是如此宝贵而短暂。\\r

   “我们能做什么?” 初月小声地问道。但在一声刻薄的“闭嘴”后,再没有了说话的声音,但答案在她们的心里呐喊着——\\r

   “忍耐。忍耐着生存。”\\r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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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r

   他想过死。那时他不觉得这场战斗还有一丝的胜算。他想着朋友,同士,妻子,一幕幕画面在眼前流淌,终究没能放下。他为了自己的信念而反抗那个觊觎“永生”的人。\\r

   良知。他为了作为人类的良知而选择了艰难的道路,去反抗高高在上的不可遏制的男人,选择去战斗,选择以装疯卖傻的方式收集情报,中转情报,每一天的生活在提心吊胆中度过,却又无比安详,间谍本应如此。\\r

   紫色的毛衣内侧是精细的电路图,连接着他与她的心。\\r

   晨光。拂晓的时分,他走向活动室,看到一切都在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而且他们的联系将要彻底中断。\\r

   最后的信息。他迫切需要他们的中枢的一员,那聪明绝顶而尔后放浪不羁的天才留下的最后的信息。她不会毫无交代地逃走。\\r

   她。她没有留下自己的信息。\\r

   他。他很镇定,将目前的情报整合在一起。元帅怕是时日无多,才会急着着手于将头盔抢到手。她们是主动方,元帅也不可能将这件事放到表面来,一切肯定会毫无声息地淹没在时间的浪潮里。他肯定会安排心腹——或是自己前去消灭\\r

   她们——消灭她们,不会有第二个选项。\\r

   那么走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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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那边的老家伙!我请你一杯!”他报出暗号,无视端着杏黄色液体走向他的真正的“老家伙”,而是希望得到同伙的回应。\\r

   “正在准备格瓦斯。”护工回应之后开始擦洗杯子,叩击杯子发出三次特定位置才能敲出的响声,代表通讯成立。\\r

   他坐在吧台前,从容地接过一杯冒着气泡的格瓦斯,并且转过身去避开老家伙准备倒在他背上的一杯可疑液体,以左手握杯,将手上写的“0900-1300北上先生家”藏在手和杯壁之间,老家伙拿走杯子时,手自然地被护工看到了。\\r

   护工回应:“今天没有你老婆的来信。”意思是“我们尽力伪造那段时间的录像。”\\r

   “明白了。”小田切活动一下手腕,走向护工用洗手间。过了一会儿,一个头发花白的驼背护工从里面走出,径直走向本部医院的大门。他上了同伙的车,在靠近目标地点的十字路口下车,穿过树丛翻过护栏,到达目标地点的后院,将伪装迅速卸下放在小储藏室里,露出自己本来的容貌。\\r

   “对不起,老师。我来晚了。”他从窗户翻进,走向北上夫妇的牌位,深深地鞠了一躬。现在的北上宅并无守卫,因为军中人大多不清楚中将和特勤舰队旗舰的特殊关系,故而元帅也不会故意暴露。\\r

   他知道真央的好习惯,将重要的物品放在特定的位置。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在那个往常的位置找到了联络用的特殊文件,他急切地翻开,却看见那一段字——\\r

   “世上没有幸福和不幸,有的只是境况的比较,唯有经历苦难的人才能感受到无上的幸福。必须经历过死亡才能感受到生的欢乐。活下去并且生活美满,我心灵珍视的孩子们。永远不要忘记,直至上帝向人揭示出未来之日,人类全部智慧就包含在两个词中:等待和希望。”(注:以上为《基督山伯爵》最后一段。)\\r

   角落里写着她自己的话语:“等待,并心怀希望吧。相信我们,但要为我们铺路,通往永生的死亡的路。若是我们走了,你们至少还有最后的一次机会。”\\r

   “武运昌隆。拜托了。”\\r

   他将文件收好,起身走向自己的伪装。他不犹豫于相信他们,他别无选择。\\r

   他回到车上,向同伙写下最为关键的一条告示:“忠于军队和人类的诸位,如果发现元帅离开总部,就立刻执行‘瓦尔基里的重生’计划。”\\r

   他又恢复成那一个驼背老护工的形象,他的激昂瞬间平复为日复一日的伪装。他知道,曙光在他们逃离的时候便重新拥有了穿透这乌云的机会。\\r

   现在,他要为他们铺出那条联络的道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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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被更新拖死的人们和不太清楚多线叙事的诸位突然插入的时间轴(我错了)\\r

   以第七章-1当天的时间为基准日(第零日):\\r

   第零日前夜:北上和弘中将与武田隼元帅最后一次见面。北上先生仍对“计划”持坚决回绝态度。\\r

   第零日凌晨(0300):“魔王”北上真央的意识在堡垒内自动备份到网络。\\r

   第零日中午至傍晚:秋津丸暗杀北上真央,随即被特勤舰队全员击杀。总部大乱。魔王借由备份意识在本部重生,特勤舰队将意识上传到网络转移至本部作战。傍晚时分霞击杀皋月。\\r

   第零日夜:原特种部队成员“荷鲁斯”(元帅)和其近卫官矢矧-S击杀深海教首领,原特种部队成员“西比拉”。北上和弘中将死于暴乱。暴乱随着领头人死亡而平息。魔王与父亲诀别。\\r

   第一日清晨:暴乱死难者出殡,元帅为中将抬棺。M岛守备队进行起飞前最后准备,全员观看出殡仪式,朝风认出出席葬礼的魔王。\\r

   第一日中午:魔王在父母灵位前誓师,除魔王外全员返回堡垒休整。M岛守备队前往B基地前线。\\r

   第一日下午:特勤舰队出动前往B基地前线。傍晚守备队抵达。\\r

   第一日夜:守备队兵分三路出击,被对面空袭火力压制,不得前进。魔王放弃麻痹式伪装直接出击。特勤舰队遇敌精锐机动部队。初霜-TK为掩护小部队撤离作为诱饵诱敌,力战不支,自杀。\\r

   第二日午夜:魔王与部队会合,在B基地进行快速整备。守备队与敌方驱逐水鬼和战舰レ级交火。驱逐水鬼死于岚手下。浅井晃被收尾人击昏。特勤舰队与守备队会合,掩护后者撤退,魔王击杀战舰レ级。守备队无战死者。\\r

   第二日凌晨:信赖-Z救出浅井,守备队归投。元帅拜谒老友陵,播放其回忆录音,被告知浅井逃逸。霞与司令官亲吻。前辈与后辈交锋并达成共识准备逃离B基地。守备队进行快速修复,秋云伤势严重无法修复。守备队被接待军官命令去寻找司令官。除了不知火、早霜、松风以外的全员被命令前往B基地医院。浅井、特勤舰队与上述三名成员逃向自检中心。\\r

   第二日早晨:接待军官自杀。逃兵们抵达已废弃的自检中心。全军范围内的搜捕开始。\\r

   第二日上午:主角们在自检中心进行物资搜索。守备队其他成员被押走。\\r

   此处剧情时间距离一切的开始约为十个月。此处更新时间距离我动笔约为十一个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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