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霜墨珏花传 其壹 仙道鹿鸣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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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永徽年间,多有求仙问道之士,隐居山中,不问尘世。世人对所谓仙途知之甚少,往往作为鬼神怪谈,茶余饭后聊以取乐。

   武林中无人不识华山剑宗,其乃中原武林第二大门派,仅次于少林一派。华山剑宗宗主翼光练更被誉为剑法奇妙至极,出剑运剑极慢,只要是习武之人,即可看透剑法来路。只是倘若意图提手中兵刃相格,顷刻间便已中剑。实乃武林一绝。

   华山剑宗鼎鼎大名。却极少有人知晓,剑宗内室后山,有着一条不起眼的青石小道,通向山上一处深幽的水潭,一直延伸到水中。潭中无鱼,中央立着一座无头金刚像。

   此地本为历代宗主得道清修之所。不过自上一代宗主吕平剑为始,宗门重剑技而轻剑意,弟子们尽数于剑坛处操练。此地便荒废了下来,但依然是门派圣地。

   内室相邻,即为膳房。

   油烟之中,青年独自一人忙上忙下,豆大汗滴自额头不住地往煮菜的大锅中滴落。

   “唉,吃下去也没什么打紧……”

   锅中浓稠的东西咕嘟咕嘟冒着泡,与其勉强称作羹汤,倒不如说更像猪食。

   可怜今日百余名华山子弟,不得不吃这锅泔水般的羹汤,里面还混入了别人的油汗。

   搅着锅中羹汤的青年,乃是华山宗不入门弟子,习武资质太差,又是个油头油脑的角色。遂被赶入膳房烹饭煮粥。剑法内功,均由其自行领悟。

   入华山宗已有七年之久,同辈弟子皆有辈分名号,只有自己还顶着从娘胎出来便有的“北堂见”三字。

   他的厨艺并不差,甚至谈得上几分高超。只是平日里膳房本应有四人:年过花甲的王伯、憨傻的阿养、和阿养同村的女孩阿娇,以及半步入门半脚入土的华山弟子北堂见。

   阿养前日下山后,至今仍未回来。已有二名弟子去山下寻他了。北堂见倒是不担心他,兴许这呆子估计仍在山上某处追捕着野兔野猪。

   王伯今日则告病休养,阿娇在边上照顾他。独留北堂见一人料理全局,实在忙不过来。

   他天生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能因为自己行事目无法纪,惹恼了师父,才落得如此差事。

   年少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偏偏北堂见不求功名利禄,景仰锄强扶弱侠义之士。心怀侠气豪情,独自离家,流浪四方。

   本是行事散漫的性格,习武之时却是下足苦工。奈何天资愚钝,于最易的剑法要领也是难以领会。每当想起此节,心中难免遗憾落寞。

   此时北堂见正站在后山水潭边,其它弟子连后山都不曾去过。他以前听说此地是华山宗的要所,虽然并非禁地,但连宗主都相当敬重此处。

   只见他直接跃入水中,大口灌了起来。

   “不错,比井里的水还要清冽些。”

   他心中有这个想法很久了,适才望见潭中清澈见底的水质,自己又是油污满身,干渴难耐。便一头扎了进去。

   教法礼度,满不在乎。

   日子就要潇洒自在地过,不违大义,想做何事便做何事。

   他褪下衣物,任凭其在水中飘荡,为流水洗涤。暮春山风四处而至,吹动潭边杂草。

   北堂见让自己也浮在水面上,只露出一张脸。

   “明日起便下山吧。”

   他并不讨厌这里,人、花、剑、一砖一瓦。只是华山之上,不是他的居所。

   华山七年,功夫长进甚微,劈柴劈的熟练,又有何用?北堂见早就清楚自己并非习武之才,他也认命,可心中总是想要那么一试。只是无数个日夜换来的却不及他人一朝一夕所得,心中执念难免消沉。

   北堂见初离家时只有十五岁,世间流浪四年,又于华山蹉跎了七个年头。偌大一个天下,他还没有机会走遍。

   在水中游了一会儿,自觉不应久待,以免身体受寒。正欲从水中起身,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那声音越来越近。

   北堂见耳朵向来极灵,心感大事不妙,他在膳房这些年,从未见过有人走进后山。是以待他初来此地,地上积了厚厚一层落叶。

   今日怎会有人来此,又偏偏碰上自己也在这潭中。而且,这铃铛声,愈听愈像“朝玉剑”的剑穗上系着的那一个。

   朝玉剑,取“朝气断玉”之意。乃是现任宗主翼光练的配剑。

   慌张里四下望去,竟找不到一处藏身之所。

   北堂见索性不躲了,他想起大丈夫行事坦荡为首,管他宗主财主的,总不至于一剑把自己给杀了。

   虽然本来自己就打定下山的主意了,不过要是被赶下山,实在是有失做人体面……

   心中正作此想法,北堂见突然脚下一空,沉入水中。原本仅能没过腰的潭水,此刻变得深不见底。

   水面依旧风平浪静,他的衣服仍然飘在水面。

   如梦初醒一般的恍惚,浑身赤裸的青年躺在硬邦邦的青石板上。不远处传来两个女子的声音。

   “你这又是发了什么癫?”一人质问道,声音里微微颤抖。

   “我……也不是有意的……没,没控制好”另一人喘着气道“那这下该怎么办,怎么把他送回去?这法阵进来容易出去难,一有活物出阵,师叔他们很快就晓得了……”

   “这地方进来也不容易好吗,这次给你逃过一劫……”

   “喂,你看那人醒了诶。”仿佛岔开话题一般地说着。

   北堂见朦胧中听见两个女子的对话,爬起身一看,望见了两位仙女。

   其中一个蹲在他边上,道

   “喂,小哥你醒啦?”

   听声音,她似乎就是刚才挨骂的那一位。北堂见仔细端详,眼前的女孩身着缇色流云纱衣,仙姿佚貌。左手带了只白色玉镯。纤细的玉手绕着自己的发鬓,桃花眼中流光溢彩,正饶有兴趣的盯着自己。

   要真说是仙女下凡,可能还差了几许,不过这已是北堂见今生所见最为美丽的女子。

   转头望向稍远处的女孩:只见她一身苍衫,依然难以掩盖她那修长窈窕的身姿,沉鱼落雁的脸庞上一对凤眼微张。细剑眉压低,微妙的神色令人难以靠近,却可以隔空勾走别人的心魄。只不过单论容貌,比起眼前蹲着的缇衣女子倒是稍稍逊色。

   他的视线在苍衫女子和缇衣女子身上徘徊,最后在苍衫女子的腰肢和胸脯之间逗留。不知为何,二人都有些衣冠不整。

   “再看挖了你眼睛。”苍衫女子说道

   北堂见从地上猛的爬起,抓了一下眼前女孩的胸部。换来一个大大的耳光。

   “你!……你做什么!?”

   此时他渐渐清醒,头脑中逐渐忆起前因后果来。

   是了,自己在那水塘里洗澡,就快要给人逮住的时候,忽然脚底踏空,然后就到了此处。

   “姑娘,请问这里是……”

   北堂见心底猛的一惊,男人本就好色。看见两位绝色女子在眼前,突然便起了性欲。他方才惊觉,自己此刻乃是一丝不挂之身。

   那缇衣女子刚才被袭胸,只是受到了些惊吓,本身并不大介意,瞧见北堂见略带窘迫的模样,遂道

   “你刚才洗澡的时候,我俩早就把你看光啦,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北堂见听见此话,尴尬减了许多,毕竟本来他脸皮就够厚,既然人家姑娘都不介意,那也就可以了。只是身上光溜溜的在别人面前,总会是不自在的。

   她说早把我看光了……是什么意思?北堂见一边想着一边回头,下一秒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眼前是一条石板路,走不了几十步,便是那水潭,只见翼光练站在潭的对面,手中拿着北堂见脱下来的衣服,望着潭中水若有所思。

   北堂见心中一惊,却发现他对于这边的一切全然不知。

   “我可以告诉你,这里还是人间,只不过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而已。”缇衣女子说“谁让你误打误撞进来这里,想出去的话可是很难办的。”

   “明明是你害的,非说别人误打误撞。”那苍衫女子开口道。

   “原来……两位姑娘……之前一直在偷窥在下洗澡,在下实在是,实在是受宠若惊。”北堂见像是没听见她们二人的对话,耍起了贫嘴。“只不过你看我全身上下我都乐意,我只是看一下你身上,你便要把我眼睛挖了去 ”

   “你也莫要想太多。虽然你长得还算清秀,但我俩也不是什么女色鬼,只是打发时间罢了。”缇衣女子道“一天到晚地练功,今天好不容易偷跑出来,可惜又不能下山,就只能在这里了。。”

   “朝离这家伙不知抽了什么筋,把这结界法阵给破了。”苍衫女子叹气道“现在只能先带他去乾桑庭了。也不知师叔他们会怎么处置……”

   北堂见细听这两人所说,料定此地界必不是来去容易之所,预感自己这一闯入怕是福少祸多。

   那缇衣女子似乎便是朝离,见他面色欠佳,遂宽慰道

   “这法阵本来是为了防止寻常人进来和规矩我们派中弟子出行的,阵法并不高明,从内部随便一动就会乱阵……你一介凡人误闯进来,也不会为难你的。只是我和师妹两人偷懒外出,还捅了这个小篓子,免不了挨一顿责罚。”

   “别说了,现在动身吧——”苍衫女子顿了顿,打量了一下赤裸的北堂见,道

   “你,过来。”

   “哦……”北堂见给她的目光盯得有些紧张,胯下的阳物不禁雄伟地挺拔起来。

   “你这东西……啧。”苍衫女子面色微红。

   她冷不防从朝离衣服上撕下一片布料,用手指沾了点唾液在上面写画着。

   “喂!你干嘛不扯你自己的!?”

   “闭嘴,还不是你惹出来的事。”

   只见她将手中轻盈的纱布丢向北堂见,纱布在空中飞快地延展,然后缠在了他的身上。

   “哗,是妖法!”北堂见惊道

   苍衫女子白了他一眼,道

   “这法术只能持续三刻钟,事不宜迟,我们速去速回。”

   北门见遂跟随两人沿着山路向上走去。

   “我看山下的女子,大都一见男人赤膊便面色潮红,为何两位姑娘倒像是满不在乎?”北堂见问道。

   “我们这里其实也是一样的,只是她特殊些,没脸没皮的。”苍衫女子望着朝离道“至于我,你这男人半死不活的身体,真叫我没法提起兴趣来。”

   北堂见自感尊严受辱,正待还嘴,想起自己此时形势,只能在心中难过。

   “夕合她嘴是比较欠的,公子你不要气馁,虽然你看上去是有点体虚……”朝离道。

   “莫要再说,两位可否告诉我,此处究竟是何地?”

   “这里啊,乃是华山的最高峰鹿鸣峰。想必你也看出了我俩和凡人有些区别,我和夕合都是鹿鸣派的弟子,我俩分属一系。看你像是华山宗的弟子。我们鹿鸣派呢,和你们山下的那些宗门帮派都是一样的,只是我们追求的,乃是仙道,苦心修行一生,最后就成了神仙,逍遥快活。”

   朝离摆摆手,继续道

   “只是很多人呢,明明老天给予他们追求仙道的资格,可是又偏偏不给他们天份。任凭再怎么努力,也做不了神仙。死后还是肉体凡胎然后化为白骨。我和夕合从小就在这里,二十来年了,来来去去了好多人。没见过一位前辈当上了神仙。”

   “如此说法,还真不如当个普通人过日子。”北堂见感慨道“既然注定求而不得,为何还要继续下去呢?”

   “我们虽然求仙,但也是人。人,总不愿意信命的”夕合小声地说

   穿过一条狭小的一线天,眼前是望不见尽头的通天阶梯,陡峭至极。

   台阶中段左右的位置,立着一座没有头的金刚雕像,与后山水潭中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是要大上许多。威严而肃穆。

   “你猜不到,这东西可是活的哦”朝离道“这是镇守山门用的。虽然睡了很久了,但只要一唤醒,十几位弟子联手也制不住它。”

   “你也不是第一个来这里的凡人,那是好多年前,得有十六年了吧?记得那次可是闹的很凶呀,具体怎么样我也不记得就是了。”

   “十七年。”夕合道

   “当年我才五岁,和现在不一样,那时鹿鸣派是严令禁止凡人闯入,以免扰乱修行。除了那道法阵,这怪物就立在楼梯上。要是有什么妖魔鬼怪或者寻常人踏上阶梯,都是直接杀掉的。”

   说罢,朝离眨眨眼,端详北堂见的神情。

   北堂见心里也有些慌张,可他作出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

   朝离有些失望,说道

   “唉,走吧,你可别乱动它,万一醒过来把你弄死,今天这事倒是了结的快了。”

   石阶甚陡且长,三人爬了许久,北堂见早已头晕目眩,朝离和夕合的脸上也溢出了汗水。他不禁抱怨道

   “你们这些人……哈,明明会妖法,难道连飞都不会吗?”

   “你这呆子,什么叫连飞都不会,飞很难的诶,全派上下现在也就夕隐师叔一人能够做得到,你当我们真是神仙啊?”朝离转头骂道

   “我以前在山下看到的那些道士个个,个个都会飞,你们鹿鸣派也是够厉害的。”北堂见回嘴

   “事真多,爬个山都把你给累成这样,你这人除了长了一根那东西,还有什么地方像男人?”夕合责骂道。

   北堂见只得住口。

   终于走到山门前,只见眼前地势开阔,中间有一棵巨树,约有四人合抱之粗,枝叶繁茂,树根札结。左右各有数坐房屋,左侧房屋街道纵横,由连廊向上,通往高处的佛塔,自佛塔处,有瀑布坠下。右侧则楼阁相叠,如宫殿一般,气势非凡。

   扫地的几位弟子见到朝离和夕合,不知二人乃是偷溜出去。便上来行礼 。转而瞧见二人身边的北堂见,都是一脸诧异,但也不好直接向两人询问。

   “这就是乾桑庭,怎样,不赖吧?”朝离笑着说道

   “这里在很久很久前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大佛寺,人们都可以前来参拜。后面改朝换代,这里没落了,我们祖师爷就看中了这地方,便以此处为居,每每坐于树下传道。”

   “后面为了远离尘世纷扰,专心修仙,便设了法阵障眼。此后山下的人们,均不知华山有鹿鸣峰……走吧,咱们往左边去找夕隐师叔,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下山了。”

   朝离继而转头,向夕合说道

   “我那边那老人家的脾性你也不是不知道,咱俩若是找她势必被骂的狗血淋头,所以还是找夕隐师叔吧。”

   夕合微微点头。

   夕隐素来在塔中独自作息,非有要事不离塔,因此找到他并不难。

   三人往连廊处走去,一路上许多弟子,皆着苍色衣袍。见到夕合,都向师姐问好,有许多年纪较长的弟子,也是一副恭敬的姿态。只有少部分人也会向朝离行礼。对于北堂见,众人也都没有追问。

   北堂见看向夕合,说道

   “你年纪轻轻,他们倒还都对你很尊敬呢。”

   “本派论资排辈一向是以先后而言,我自出生起便在这里,已有二十二个年头。”夕合答道

   “那其它人对你为什么又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他又向朝离问道

   “这是在夕合她们这边,而我是右边那一派的。两方弟子虽不对立,但也没什么来往。所以很多人不认得我。我和夕合同岁,老师公说我比她还要大那么一点,所以她还得称我一声师姐呢,只是她一直都没大没小的,不愿这样叫。”

   朝离笑着说,夕合瞪了她一眼,不住地摇头。

   走到连廊口时,只见一位年轻男子和一个女孩在那里比划着什么。三人走近,那男子看见夕合,便走过来,一边行礼一边说道

   “近日我修行木生决,却始终难以参透,刚与夕楚师妹共同参悟,却是越来越乱,还望师姐指点一二。”

   北堂见看见这男子二十岁上下,相貌俊郎,英气十足,确是相貌堂堂。然而他的目光更多停留在后面的女孩身上,那女孩身材玲珑娇小,面上带着一丝红晕,脸皮似乎吹弹可破。弯月眉下是一双杏眼,美得实在不可方物。只是那眼神实在有些阴沉,一直盯着夕合不放。

   “抱歉,眼下我正有要事,待我有空闲,便知会你。”夕合道“不过师弟你这么快竟已经修到木生决,倒是令我大吃一惊。”

   “我的天份,比起师姐来说还是差的远了……”那男子难以掩饰脸上的喜悦。

   “走啦走啦,再过一点时间,你那法术可就要消散了。”朝离催促道

   “嗯。”

   待走的远了,朝离用手肘顶了顶夕合,笑着说道

   “那小姑娘,看你的眼神好可怕哦,你没注意到吗?”

   夕合不语。

  

   “照你俩的说法,是朝离她把这法阵搞坏了,这小子才误闯进来吗?”

   只见一长发男子端坐于佛塔阁楼正中,手中用笔画着什么。双眼眯成缝,带着几分看笑话的神情。

   “你三天两头跑到我这一派来玩,这次还拐上夕合,总是要搞出点小动作。”

   朝离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说

   “差不多……吧……所以我们才来找师叔你,帮忙把这法阵开那么一小会儿,毕竟这凡人若想出这玩意儿可没那么简单。”

   “这倒是不难办,只是你跑过来找我帮忙,可是怕了那边那头母老虎了?”夕隐师叔笑着道。

   朝离只点点头,心中偷笑。

   “师叔,注意言辞!”夕合道。

   夕隐看向北堂见,道

   “你小子也是福气不错,能来我们这风水宝地,还有俩这么漂亮的女人陪你逛一逛。假如放在以前,可没这么好受了,就算你没被那石金刚杀了,我们也要对你用忘魂术,好叫你忘记看到的一切。”

   “忘魂……术?”北堂见听此名便不像是好东西。

   夕合解释

   “就是让你失忆,而且连带着其它有关或无关的记忆一起消失,甚至——”

   “甚至终日失魂落魄,一辈子也就成废人了。”

   朝离补充道。

   “那么,现在便动身……”

   “不急,待我画完手上这幅画便好。”夕隐道。

  

   等了良久,夕隐仍低着头作画。夕合实在不耐烦了,正欲动手抢过他手中画纸,只见夕隐起身,拿起自己的画向三人得意展示。

   “怎样?怎样?”

   只见画上水墨纵横,每一处皆精细工笔。然而却让人不知其所画为何物,也毫无美感。

   “好丑。”夕合道。

   “其实你心里觉得好看的,只是不肯说罢了。”夕隐神色不改。

   “师叔你脸皮薄一点比较好。”朝离道。

   突然听见北堂见说道

   “且慢,我可不可以不走?”

   夕隐笑着说“又不会对你用忘魂术,你怕些什么?莫非,你想留在这当神仙?哈哈哈哈……”

   “不瞒阁下,在下习练剑法武功,七载年华一事无成,今日幸而得此仙缘,不愿错失良机。修仙得道之事,非我所愿,但求学得一身本领,了却我愿。”

   北堂见对着夕隐单膝而跪。

   朝离略显惊讶,说道

   “我还道你只是个浪荡公子,哪知你还有几寸侠客心肠。”

   夕隐道

   “能够修仙之人,天生必然不同凡响。习武不成,仙道更难通。去留与否,由你自行定夺。”

   像是否决。

   只听得夕隐又说

   “不过,如果你愿意,倒是可以在我身边学些其它的东西。只因本门诸弟子皆醉心修行,我有些杂学手艺,在我看来比起所谓仙法还要重要些……”

   “至于辈分名号,本身也不打紧,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复姓北堂,单名一个见字。在此叩拜师父。”

   “喂,还没收你当徒弟呢,就自称弟子弟子啦?”朝离笑道

   夕合道

   “师叔,此事只怕有些不妥……”

   夕隐摆手打住她的话

   “我也没说允他入我鹿鸣派,我忽然想找个伴罢了。这山上人倒是不少,但个个都闷的很。经常有弟子来找我,可他们却只会要我指点修行,没有一人去在乎我画的那些画,去看看我后山里的那些花草,或者翻翻我写的册子。”

   ”你夕桓师伯归西后,我便没什么朋友了。你们这两丫头,虽然长得都很不赖,在我面前也不拘谨。可朝离她时常惹出点麻烦,夕合你这家伙,又总是想些话来气我。”

   他又向北堂见道

   “至于你的起居住所……小子,你会不会烧菜?”

  

   三人回到了街道上。

   “没想到,你居然可以住在那塔里面,要知道,寻常弟子在里面都不能待太久的。”朝离挤眉弄眼“你真的很会烧饭吗?我看不太像。”

   “朝离,夕隐他一直说的母老虎是谁?”北堂见问道

   临走之前,夕隐再三叮嘱暂时不要将此事告诉那母老虎。

   “就这样直呼我和师叔的名字,我们和你很熟吗?你才来这里不到半天,就这么事多,要叫,也应该叫我师姐。”朝离吐吐舌头

   “你们连我的身体都看遍了,我觉得是蛮熟了。”

   “今日之事也真奇妙,原本只是和……”夕合和朝离对望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顿了一下,继续道

   “没想到捡了个傻子进门……”

   “两位姑娘不必多言。若不是两位偷看在下洗澡,也不会发生这些麻烦事。”北堂见笑着说

   下一秒,法力逝去,他身上的轻纱褪下,赤条条地站在路中间。

   “啊!流氓啊!”只听见朝离大叫一声。

   四周目光都聚集了过来,众人皆惊诧。

   朝离笑的前仰后合,夕合憋笑道

   “北堂公子,好雅兴啊。”

   ……

  

   华山宗大堂

   “聂哥,这柴火房里打下手的那人,就那个西北见,有几个月没见了吧?”

   一名华山弟子倚靠在门边,对着屋里那人说道。

   今日似乎有要人来访,宗主下山数月不知所踪,宗内长老皆出行接待,留下两名弟子清扫大堂。

   “没见有人姓西北的,他是叫作西门见。那天刚把阿养那傻子找回来,这家伙就不见了,天知道他到哪去了。”聂姓弟子翘着腿坐在翼光练的座椅上“宗主的位置就是不一样,这红木,这豹子皮……比我在床上还要舒服的多……”

   “唉,宗主也下山好久了吧,太久没见他,都有点想他了。”

   “翼宗主虽然有些严肃,但为人处事气度足,对咱们普通弟子也关照不少。他不在这些天,都是那几个老东西在管事,只怕这段日子,华山宗弟子个个都要折寿。”

   “聂哥,少说为妙,万一隔墙有耳……”

   “怕什么,大不了关个几天禁闭。”嘴上这么说,声音已低了下去。

  

   “小子,今天这鱼肉味道很独特呀,这佐料是用什么调的?”夕隐执箸问道

   “我也不晓得,可能这鱼不太一样,毕竟这山上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都有,我也就随便抓了条鱼。”北堂见永远不会告诉夕隐,他随手摘了几株夕隐那宝贝花园里的花草,捣成浆混在料汁里。

   “要不是我实在不精于柴米油盐之事,倒真要像你好好讨教一番。”

   夕隐爱食,曾经也爱烹调,发觉这煮饭烧菜乃是极深的学问。正因为想的太过复杂,每次下厨皆不尽人意。

   北堂见深知得寸进尺的道理,他一开始只烧些简单的饭菜,尔后才慢慢渐进。

   三个月以来,他日日在夕隐身边修习草药木工诸多杂学。也浅学了些许最为基础的仙术。夕隐但觉此人资质平平,却诸事都能料理得当,不禁也有些佩服。

   用过晚膳,夕隐将北堂见唤至身旁,说道

   “角曦将至,我要前去观望一阵子。这些天里,倘若朝离或夕合来了,你便将木台左边那灰色的小瓶子交与她们。还有,记得打理花园。”

   北堂见正欲询问“角曦”为何物,转瞬夕隐便已失了身影。

   夜中,北堂见侧卧在花园里的一株古树的枝干上。他向来不爱睡床,大部分时间都是打地铺。

   淡淡秋风,瑟瑟虫鸣。

   鹿鸣峰上所见独特夜景。此处并非仙界,是另一个人间,有着泛紫光的月轮,和不会停止流动的星星。

   对于鹿鸣派,初识时确是相当惊妙。有些时候北堂见仍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这些日子里,他已相识了许多夕字派弟子。众人对于他的出现也是略感惊讶,不过很快都接纳了北堂见。

   所有弟子里,自然是朝离和夕合与他关系最为密切。只是朝字派那一边,北堂见从未到过。

   如朝离曾经所讲,两派之间倒真是互不干涉,即使是同一派系弟子,也少有来往。因为众人都觉没有必要。

   朝离和夕合的关系很好,大概与二人均是自幼便生活在此处有关。其它人,皆是因天资卓越而被引路至此。

   夕隐对北堂见聊过,自己的父母当初结伴来到此处,二人最后终究不能得道飞升。但是留下了这个天赋异禀的孩子。他是少有的,出生在此处的人。只是他对当上神仙,并没有什么执念。只是一心一意地,专注于自己的爱好。后山的花园,是他最为宝贵的地方。里面不止有花,还有奇珍草药,参天树木。一日中有许多时间都花费在此处,浇水除草,纵然是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存活的方式却都是一样的。

   花园西北角靠山壁处,栽着一朵,不,两朵奇妙的花。一黑一白,两处根茎,而花瓣相连。夕隐说,他也不知道该给这花起些什么名好,暂且叫它阴阳花好了。

   ……阴阳花。

   北堂见闭上了眼睛,把一切通通化为黑暗。

  

   翌日清晨

   门口砰地传来一声巨响,北堂见依然呼呼大睡。

   只见大门被一脚踹开,朝离探出一个脑袋,扫视一眼,四下无人,遂叫道

   “夕隐师叔?师叔?夕隐?

   见无人回应,她走进屋里,身后跟着夕合。

   “北堂师弟也没动静呢,难道他俩都在阁楼?”

   两人从第一层找到最顶层,也没见人影。

   “这两人跑哪去了?算了,咱俩自己去找那东西吧。”

   翻箱倒柜一番,还不小心打翻了夕隐的茶叶罐。终于在角落里的台子上找到一个灰色小瓶子,夕合打开来闻了闻。确认是她们要找的东西。她压低声音对朝离说道

   “今晚亥时后,我在瀑布下等你。”

   朝离脸上带着诡谲的笑容,像是没有听见夕合所说,她道

   “你说,师叔他总不是带北堂师弟一起去看角曦了?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没规矩了?”

   短暂沉默后

   “一口一个北堂师弟,你们俩很亲吗?”夕合挑眉道

   朝离撇嘴笑道

   “哈,你嫉妒啦?——那么你是不满师叔带他去看角曦,还是怕我叫他师弟,就忘了你这个师妹啊?”

   夕合冷哼一声道

   “上次你都输给我了,还有脸做这个师姐吗?要不是北堂见闯进来,我定要好好招待你一番。”

   脸上一副挑衅的神情。

   朝离仍然笑着说

   “好好好,毕竟你这些年来总是输多赢少,偶尔也该让你赢那么一两次。记得有一次你都哭了。”

   “这些年来,谁胜谁负,输赢自知。倘若还要嘴硬,这东西现下便在我手中,你要是心有不服,我随时奉陪。”夕合展示出手中的灰色小瓶子。

   “我还怕你不敢呢,正好现在没人,我们便在这里完事。小夕合,你我之间还差的远呢。”朝离叉腰道

   “这里不方便,换个地方。”夕合伸手揪住她的衣襟,微微施力。

  

   北堂见仍在酣睡中。两位女孩心中各怀鬼胎,也没察觉这树上竟有个人躺在那里。

   夕合走到不远处的另一棵巨树边,回身停步。从瓶中倒出一粒丸子,自己咬下半颗,将另一半丢给朝离。

   朝离接过药丸,放入嘴中。

   夕合正欲上前,朝离却抢先一个箭步冲上去撞向夕合。两人的胸脯碰撞在一起,同时娇声微吟。夕合被撞得脚步踉跄,靠在了树干上。

   看向两人的面庞,两只小嘴已经贴在了一处。朝离小舌探进夕合的口腔,夕合挺舌相迎。

   两人的舌头犹如剑客对决,时而轻点浅刺,时而交缠拼杀。药丸入口即化,两人唾液交融,品尝着对方香涎的同时,药的苦涩也在两人嘴中弥漫开来。

   “唔……朝离,你的……唔……舌头真是笨拙……”

   “唔……咕……闭嘴吧……你,这都,堵不住你那张臭嘴吗。”

   两人的手都已经伸进对方的下体,不住地抠,捏,摩擦。

   倘若有人听见二人之前所言,自然便觉是要打斗一番,可如今却是如此香艳的场景。殊不知春色之下暗藏杀机。

   天下间,不论男女,不乏以此种方式定胜负的决斗。其源头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

   鹿鸣派有规,同门弟子不允内斗相残,有些人便以性斗解私仇。

   朝离,为天生至阳之体,没有一丝阴气。夕合正好相反,乃是纯阴之身,不见一分阳气。皆为世间罕有。

   按理说,阴阳相斥,双方不论胜败,都将两败俱伤。而鹿鸣派前掌门夕桓真人,正是看中这一点,引山中灵华调制出能使阴阳相调的灵药,效仿性斗之法。使二人于肉体交合过程中,吸收对方灵力互补,使得功力大增。

   原本是相互练功的法子,只是两人渐渐察觉,每次先泻出的那一方,所得到的灵力远不如晚些泻出的一方多。加上两个女孩都有很强的胜负欲,不知从哪一次开始,双修之法变成了二人相斗争胜的方式。

   这么多年来,彼此之间互有胜负,倒也没有哪一方真的胜过了谁,因此往往相斗不休。两人虽确为挚友,于此事却总要分个高下。

   两人在树下已经缠绵许久,性器处都已潮水泛滥,此时正分开来稍作休息。

   朝离和夕合的衣袍上沾满泥土,相当凌乱。可见二人也曾有过角力,然后双双滚到了地上。

   两个女孩都死死地盯着对方,眼中带着半分恨意半分情意。

   朝离再次率先发难,一把扯下了夕合的衣衫,夕合结白圆润的乳房一下子涌了出来。朝离低头想要吸吮那颤动的粉红尖头,结果却再次对上了夕合的嘴唇。

   夕合死死扣住朝离的嘴唇,不让她作进一步的攻击。随后也开始动手撕扯朝离的纱衣。

  

   睡到自然醒才是真美妙,北堂见睁开眼,缓了好一会才发觉自己是醒来了。

   心里想着昨晚那一觉睡得神清气爽,北门见呼吸了一口山林间的清新空气,感叹这里连空气都带着甜味……怎么有一股淡淡的骚味?

   北堂见不自禁向四下看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当真要令他鼻血横流——只见两个身材姣好的女孩胶在一起,两人都是半裸着身体,正抱紧对方拼命拥吻着。

   定睛一看,北堂见认出了这俩人乃是朝离与夕合。年少时他也偷看过别的女孩子洗澡,只是那时候发育尚浅,自觉女孩子与自己的身体也相差不大。即便如此,那时的他依然感觉面庞发烫。如今望见两人那能够迷倒众生的肉体交缠在一起,眼睛都看得合不上了。

   只见两人胸部也顶成一团,一会你压过来,一会我推过去。

   两人嘴唇分开,北门见耳朵灵,只听见两人道

   “还敢来吗,师妹,你这里都扁下去了。”

   “师姐你的乳头这么脆弱,你怕不怕它被我磨出血?”

   “就你那个又粗又硬的乳头,我这可是真没法和你比”

   “说到又粗又硬,你下面那玩意我看过好几次了,那才是真的让我直犯恶心”

   夕合说罢,用手狠狠地掐了一下朝离的阴蒂。

   朝离吃痛,却仍然面不改色,伸手揪住夕合的乳头拉扯着。夕合也揪住了朝离的乳头。

   北门见虽然听的清楚两人说的话,却不能仔细看清两人手中做的动作。

   夕合与朝离两人全方位地对着对方的身体发动着攻势。一直能听见两人的娇喘,声音也越来越大。

  

   北堂见怀疑自己仍然没有睡醒。因为看的太痴迷了,忽然间膝盖顶空,身体失去平衡。眼看就要坠下,他急忙扒住树干,甚至用牙咬住了树皮,保持了了许久,直到树干停止晃动,才能够爬回去。

   北堂见长舒一口气,幸好没有掉到地上,不然可就不太妙了。

   等他趴在树干上,俯身再看时,局势却已然变化。

   此时夕合蹲坐在地上,左肩扛着朝离的右大腿,几乎要把朝离整个人扛起来。现在朝离被用劲顶在树上无法动弹,一只脚踮起来无法发力。

   “啧,你……可恶……”

   夕合的头埋在朝离的胯下,此刻她正变着花样对朝离的阴户又舔又吸。朝离的双手死拽住夕合的头发,想要拉开她的头。夕合一直忍着头皮传来的疼痛,继续着自己的攻势。

   “快走开啊你……!”

   “啊啊……哈……”

   ……

   北堂见听见这妩媚的声音,忍不住掏出自己的阳具,在树上自慰起来。

   朝离坚持了一刻左右的时间,终于再难支撑。积蓄已久的淫水喷出,她此时什么都不想,只想着能够一射为快,高潮的一瞬间,她双手下意识地死死按住了夕合的头,浪叫声越来越大。

   “嗯啊啊啊啊啊……啊……啊!”

   夕合被堵在她的胯下,量极大的淫水使她难以呼吸。她张开嘴,把大部分的淫水咽入喉中。

   不论是俏皮活泼的朝离,还是平日里高冷毒舌的夕合,在这种时候都抛弃了一切本性,变成欲望的化身。

   夕合眼神依然是冷冰冰的,但是难以掩盖其中的喜悦。她的脸上都是淫水,嘴角出流下一丝白涎,顺着白皙修长的脖颈流到锁骨,宛如妖魅一般。

   “你还是输了,朝离。”她冷笑一声

   朝离已经瘫软地靠在树边,阴道口还在流出白浆。她知道,比起输了这场争斗,她还要承受更多的屈辱。

   夕合再次贴紧朝离,把自己脸上的淫水蹭到朝离的脸颊上,然后再度吻上了朝离的嘴,如乌鸦反哺一般,把积存在喉管里的淫液,一股脑地灌进朝离的嘴中。

   朝离被剥得赤条条,她比夕合还要高上半寸,此时却像一个蜷缩的婴儿一般任凭夕合摆布。眼泪积攒在眼眶中打转。

   夕合强行压着朝离,逼迫她和自己继续进行性斗。

   朝离高潮了一次又一次

   ……

   北堂见在树上目睹了夕合对朝离的凌辱,他觉得有些兴奋,也有些害怕。他知道为何兴奋,却不清楚为何感到害怕。

   漫长的过程后,夕合站了起来,她也很累了。双手比划了一阵,两人破烂的衣服瞬时变得焕然一新。这比起当初给北堂见变的法术可是厉害许多。

   她静静站着,脸上的潮红渐渐消失,逐渐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朝离,我们走吧。”她说

   朝离失魂落魄地支起身,低着头不看她,说

   “等下吧,我还想待一会儿。”

   “待会我们俩要是给夕隐看到了,我可会直接溜的。”夕合道

   她牵起朝离的手,看见了她眼中泪光。

   夕合吸了一口气

   “我……对不起”

   她小声说。

   朝离摇摇头,道

   “不必道歉,我也曾这样对你过。”

  

   次日,夕隐仍然没有回来,北堂见无所事事,有在连廊处看见了那一男一女,他仍然记得那女孩名为夕楚,只是这次二人似乎在争吵些什么。

   四处闲逛,在一处屋檐下碰见了夕合。

   北堂见之前在二人相斗的地方,找到了一个灰色的瓶子,正是夕隐当初嘱咐的那个。他刻意地在夕合面前提起,自己好像把那东西弄丢了。

   夕合听道,便骂他是废物。

   北堂见心中顿时无语,原来这女人骂人乃是没有章法道理的。

   他又问道,这几日没见朝离身影。

   夕合告诉他,朝字派那边管束向来严厉,也不是经常可以出走的,况且角曦临近,也到了一年中最适宜修行的时候。

   北堂见忍不住问夕合,角曦究竟是什么东西?

   夕合不耐烦地斥走他,叫他自己去问夕隐。

  

   离去三日后,夕隐才回到佛塔处,只见他面容憔悴,一问之下才得知他这三天都未曾合眼。

   随即便倒头呼呼大睡,这一睡就是一天。晚上醒来,又叫唤着肚饿。

   北堂见正要解衣上床,又被夕隐叫了起来烧火做饭。

   听见夕隐忽然道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这几天做了何事?”

   北堂见道

   “不假。”

   “这事讲起来牵扯有些长,你只管做你的饭,待我倒杯茶来。”

   哪知找了半日,也没找到茶叶,夕隐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作罢。

   “你应该也猜得到,鹿鸣峰这名字,和鹿不无关系。”

   “那是不知道多久以前,山上有一只鹿妖。所谓百年成妖,千年化灵。鹿妖化灵之后,山上盖起了佛寺,这鹿灵本身修为已极深,原以为最终可以得道成圣,可终究命中注定,渡劫时功亏一篑。”

   “因终日受于佛荫之下,鹿虽死,灵仍在。它的灵躯藏于山中的一处洞中,是只有历代掌门一人才知晓之地。不过自从分为朝夕二派,便有两人知其所在。”

   “正因为这灵躯,鹿鸣峰汇集灵气,便不同于其它地方。鹿鸣派的弟子,倘若去了山下,众多法术也是难以施展,效力便差了许多。”

   “而这灵躯的鹿角,每年的季秋之时,会变得流光溢彩。此鹿灵虽死,但它的修行却仍然不会停止。鹿角发光,代表着它又增进了一年的修为。而这,便是角曦。”

   北堂见不禁问道

   “我听闻角曦之时可以助进修行,那师父你之前说要去观望,也是为了修行吗?”

   夕隐摇摇头,道

   “这却不是。你也清楚,修仙练功之流非我所喜。我要去观察角曦,是因为它的另一个原因。”

   “角曦并不只是全因灵躯而产生,它更多的是展现天道自然的一种现象。当角曦平稳时,今年定是风平浪静的一年。”

   “那……倘若不平稳呢?”北堂见问

   “这即为异变,角曦极少产生异相……我也只见过一次。我的师哥,夕桓见过两次。”

   夕隐叹了口气,道

   “不过异变,也并非一定是坏事。夕桓当年所见的那一次,便是因天下改朝换代所致。至于最近的一次……”

   夕隐突然间沉默不语,像是回想起了什么。

   “不提也罢”

   北堂见第一次看见他那样的神情,就像是忧愁中带着些许期盼。

   他心里明白,人有时候不正经,可是总有那么一两件使人黯淡的心事。因此也不再追问。

   夕隐就着两道小菜,狼吞虎咽起来。北堂见看着月光照在木地板上,白如寒霜。

  

   “师弟,起来啦,今天我带你去看点新鲜玩意儿!”

   听见朝离在塔下大声喊叫着。

   北堂见已经听见了,但仍在装睡。

   朝离一大早就过来找北堂见,却又是寻不见身影。离去时回头,才发现他盖着一层厚厚的棉被,躺在青瓦上睡觉。

   时节已是冬日,朝离换上了一套红黄相间的冬装。脚上穿着系铃铛的毛靴。她的腰很细,即使穿上厚些的衣裳,还绑了圈束腰,仍然看得出妩媚身姿。

   “喂喂,你到底听见了没有啊?”

   北堂见还在装睡,但他听见朝离的声音也消失了。心想难道她就走了?不免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赖在这里了。

   他小心翼翼蠕动到檐边,伸出头来像下望去,确实没见到朝离的身影。

   下一刻,他的耳朵被人揪住

   “诶痛,痛。”

   听见朝离在背后说

   “哼,你什么意思啊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出去玩?夕合一来找你,你立马就屁颠屁颠地跑去了”

   “不敢,不敢,那婆娘总是要凶我,差我去给她帮忙,我也是没有办法……”

   朝离揪着他耳朵的力更大了

   “也就是说,你还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我,你快放手,我现在就和你走……”

   朝离这才撤了手,笑眯眯道

   “这才对嘛,走,今天难得有机会,带你去我那边看一看,就我们两个。”

   “你刚那是什么招数,怎么一下子就到我背后来了?”北堂见捂着耳朵道

   “哼哼,我在这里这么多年,移形换位这么简单的东西要是不会,那可叫人笑话了。”朝离道

   两人出了佛塔,往朝字派走去。今日北堂见确实是第一次有机会能够观望一下。

   路上,北堂见时不时看向朝离的脸。

   他脑海中时时记着那天所见光景,每当看见朝离,就会想起她那两眼泛白,满面赤红的模样。

   自那天之后两月间,朝离和夕合两人又一次索要那药丸。也许二人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进行了另一场激烈的战斗。

   北堂见和朝离走进了叠嶂的楼阁中,迎面扑来一股朽木的气味。

   “也快到过年的时间了,好多人都下山去了,也就是这时候,我们朝玉掌门那老太婆才会宽松一点。不然其它时候带你进来,给她晓得那可不好弄。”

   “这朝玉掌门,便是夕隐曾说的母老虎?她很老么?”

   “她也不是真的老太婆啦,不过已是四十有余,比起我当然是要老的多了。”朝离压低了声音“咱俩还是别在这里谈论这种事了。我带你参观参观。”

   “没想到你们居然会下山过年。”北堂见道

   “我们也是人呀,有很多弟子都是半路出家,山下还有父母亲朋,总是要抽时间去看望的。”

   朝离道

   “也有不少人,这一去就不再回来了。”

   北堂见说道

   “可能是发现,做人比起当神仙更好。”

   北堂见在朝离的带领下穿过一片片楼台,这里每一座楼阁都是相连通,其中可以看见截然不同的景色。其构造之巧妙令北堂见咂舌不已。

   两人兜兜转转了一上午,回到了来时的原点。

   “还有掌门她的住所,从那里的窗户向外看去,可以看见华山的全景。只可惜那地方你是怎么也去不了了。”朝离拉开一扇窗户道

   她又转身指着北堂见说

   “过些日子,我和夕合也要下山游玩一通,虽然我俩没什么亲人,但是这好机会怎能放过。师弟你呢,要不要一起?”

   北堂见略加思索,想起自己许多年都是在华山上度过,只是偶尔到山脚下。已经很久没见过人间的模样了。

   “行啊,我们便在这华山周边好好游玩一圈。”

   “唉,你怎么这么没志气?虽然我们不会飞,但找夕隐师叔讨要几颗神行丹,日行千里也不在话下。”

   朝离笑道

   “所!以!说!当然是去长安了!那里每年都有些新东西!”

  

  

   第壹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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